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超越視覺的傷痕——陳啟駿個展《凝視》
Grace GUT
at 12:51pm on 21st January 2021
圖片說明:
陳啟駿(MC)個展《凝視》去年 9 月在日本京都首次亮相,近日回港在光影作坊展出。
(This article, originally written in Chinese, is a review of 'Gaze - A Solo Exhibition by MC' at Lumenvisum.)
要形容陳啟駿(MC)個展《凝視》,一句「抗爭者肖像」似乎太粗疏。肖像固然是作品的主要部分,但遠遠不止於此。
推開光影作坊的玻璃門,隆隆鼓聲率先襲來,烘托出凝重的氣氛。掀起遮光的黑布,正方形的肖像不在牆上,而是放在地下。一幅幅銀鹽攝影排列起來似是一塊塊石碑,叫我立時憶起德國柏林猶太人博物館的「歐洲被害猶太人紀念碑」——2,711塊長方體混凝土,如像棺材,用以記念被納粹屠殺的生命。眼前的肖像數量雖然不及猶太人紀念碑,說不上壯觀,但還是有幾分震撼。暗黑場地裡,微光聚焦於地上的攝影作品。三面牆投映出抗爭者肖像和留言,加上取自 2019 年 10 月 6 日「反蒙面法遊行」的現場錄音,那戰鼓似的背景聲效之下,氣氛格外肅穆。
展場佈置之外,MC 處理相片亦見心思。收集抗爭者的肖像和留言之餘,他又以鋁板拓印抗爭現場的地貌,並將抗爭者肖像沖曬於這批鋁板之上,取其意「將抗爭者帶回現場」。須知道,抗爭者掘磚堵路,政府急急用混凝土填塞路面缺口。平滑的磚面與粗糙的混凝土,雜亂無章地並置於鬧市街頭,形成獨特的城市觀景。讓路況與肖像重疊於相片,MC 形容這份凹凸不平的質感有如香港社會的歷史傷痕。展場入口註明,觀眾可觸摸作品。設置頗為巧妙,觀眾要觸摸作品,就必先蹲下來,近距離凝視相中人,從而達到藝術家的意圖——「有種四目交投的感覺,這正是我在前線與抗爭者四目交投的回憶」。再者,蹲下來觸摸相片上那路況質感,看起來像是撫摸抗爭者的臉龐, 甚有安慰、憐惜的意味。
從攝影項目的策劃來看,《凝視》的做法並不特別。好些攝影藝術家在 2019 年的社會運動中為示威者拍照、做訪問。就像李展翹(Jimmy Lee)發佈於《立場新聞》的「【6.16 大遊行】逾百萬人再上街 他們的希望是」,與 MC 在《凝視》採用的資料搜集方法頗為相似;《立場新聞》攝影記者 Nasha Chan 亦做過「抗爭半年的街磚痕跡」影像特輯,與 MC 用鋁板拓印地貌所關注的街景變化相同。然而,MC 聰明地將兩者結合,並進一步將地貌變化的影像轉化成觸感呈現。這樣不但做到傷痕具象化,觸感更是屏幕暫時無法傳達的感官,觀眾必須親臨現場方可體會。
影像傳播如此方便的時代,相展容易陷入「為何要印出來現場看」的困惑,實體陳示必須說服其必要性。看《凝視》之際,我亦憶起范家朗的《人像日記—十八港孩》。同樣是肖像攝影之作,關乎反修例與蒙面法,《十八港孩》的呈現方法較為簡單直接,放大打印,懸在天井陳示。從《凝視》個展的設置觀之,MC 不止於陳列平面作品的考慮,而是視之為裝置去構思,展覽集合視聽觸感的多元體驗。 如此一來,攝影不限於純粹視覺傳意,影像走出二元世界,並肯定了這批作品在三維空間展示的必要。
記得去年年中,我曾就香港國際攝影節寫過一篇評論,指不少與社會運動相關的作品顯得「較為粗糙,尚待進一步發展」,更說過「不用焦急,毋須強迫自己現在就要用藝術作出回應」。相對而言,陳啟駿的《凝視》確是比較完整和紮實,但首展於去年 9 月的日本京都,同年年底才回到香港展出。大半年過去,《國安法》雷厲風行,反修例事件漸漸變成避而不談的話題,相關展覽更是寥寥可數。原來迫切確實存在--現在不說,可能以後都再沒機會說,所以 MC 道:「能夠就這事件發聲是一件幸福的事」。作品成熟時,尚能展出,尚可觀看,是幸福,也是幸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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